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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痛快的规矩4

城里依旧非常热闹,今天是集市开放的最后一天。

最后一天就意味着东西卖得最便宜的一天,谁不希望东西能卖得便宜点?所以这最后一天的人比起前几天反而更多了些,人一多,商家吆喝的调子就越发响亮了起来,你说这如何能不热闹?

热闹的地方通常都少不了来凑热闹的人,街道边的小摊小贩几乎比平时多了两倍,就连路边的乞丐也比平时要活跃许多。

夏红叶慢慢走在人群中,明亮的眼睛里已有了血丝,他现在只想找个能睡觉的地方,安安稳稳躺上一躺。

睡觉虽然解决不了他眼下面临的问题,可不睡觉问题却更加没法解决。这同吃饭是一样的道理,人吃饭时虽然没有干活,但不吃饭根本干不了活。

干活是为了吃饭,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干活,所有人似乎都明白这个道理,只有一种人除外。

这种人通常都很懒,懒人不愿意干活,却也要吃饭,问题是不干活哪里来的饭吃?

当然只能找别人去要了,人们称要饭为乞讨,又称要饭的人为乞丐。

他就是个乞丐,这条街上最懒的乞丐。别的乞丐有的在哼乞丐小调;有的在念乞丐经;还有的在玩乞丐把戏,他却倒在墙脚呼呼做着大梦。

一顶没几根草的草帽遮住了他嘴巴上的半张脸,一张没根草的草席垫着他屁股上的半个身子,旁边摆着口破碗,碗里面居然还有四个铜板,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放进去的。

夏红叶突然有点羡慕他,他虽然光着两只脚,穷得连双鞋子也没有,可他却随时随地都能将眼睛闭上,随时随地都不用担心被人打扰。醒时他是个乞丐,睡时也许就是个一呼百应、妻妾成群的帝王,你能说老天爷不公平吗?老天爷将梦给了每一个人,区别仅仅在于,有的人能实现,有的人不能实现而已。

所以只要你还有梦可以做,只要你能明白这个道理,那这辈子你就可以过得开心一些。

人群中有个很小很瘦眼睛却非常灵活的小姑娘,小姑娘手里提着篮鲜花,逢人便笑着说“买朵花儿吧,多么好看的鲜花啊。”

小姑娘的笑容很甜,声音很稚嫩,一双灵活闪亮的眼睛也非常招人喜欢,所以很多人都忍不住掏出了腰包,有的人甚至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蛋。每当这个时候,她总是会非常轻巧的躲开,就像一只轻巧的燕子在丛林里穿梭飞舞。

现在这只燕子已飞到了夏红叶跟前,甜甜笑道:“大哥哥,买朵花儿吧,这些花都是最新鲜的,都是我自己种的,今天一大早才从花圃里摘下来,不信你看看。”

她用双手将篮子高高地举了起来,夏红叶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,他虽然看起来冷漠,但对于孩子那又是另一回事了,孩子岂非是天真无邪,孩子的笑岂非也是发自内心的?

况且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叫你一声大哥哥,你当然不能让她白叫,夏红叶不忍让她失望。

“怎么卖?”“两文钱一枝,五文钱三枝,你要几枝?”夏红叶右手已伸进衣袋,小姑娘已为他选好了三朵鲜花,一手钱,一手货,钱有五文,货却多了一样。

夏红叶刚接过鲜花,小姑娘的袖管里忽然喷出一道黄金色的粉末,在阳光下看来,就如同一只无形的笔在空气中挥毫所留下的痕迹,金色的痕迹,要命的痕迹。

金光尚未消散,仍旧灿烂夺目,夏红叶的人却已闪到了小姑娘身后,他已拔刀。

刀光仅仅一现,又回到鞘里,因为刀只拔出了一半。

剩下的一半夏红叶如何能拔得出来,他难道能用刀去杀一个孩子?杀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,这孩子后面肯定有人指使,他要杀的应该是躲在这孩子后面的人。

正当他犹豫迟疑之际,原本躺在墙角边的那个乞丐这时冷不防腾身而起,一口破碗突然间碎成几十片。碗里的四枚铜板当先疾射而出,分打他眉心、人中和一对招子,随后而来的碗片去势更快,一颗颗残片激飞如破冰,他全身上下已被紧紧锁住。

夏红叶欲拔刀挥击,挺身追上,哪知情况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一旁有个跑江湖卖把式的场子,场中一耍大枪的少年此时正好跌了个四平,回枪朝上横指,枪头却脱杆飞出,封出了夏红叶的退路。侧对着他的是一卖包子的小贩,小贩一边吆喝,一边揭开蒸笼盖,并且随手抓起三个热乎乎的包子免费向他送过来。而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亦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,着地一滚,一道寒光已由下而上迅速刺出。

攻击刹那间自四面袭来,他本可以择一面突围,可刚才拔刀时片刻间的犹豫与迟疑却给敌人留下了空隙,使得自己一下子陷入被动,只能收身往后面的屋檐上倒窜。

他整个人尚悬在半空,耳畔却忽然生起一股刚强霸道的劲风,一个闪着银光的金属拳头猛烈呼啸而至。拳头后拉着条铁链,铁链的另一头连着截金属手臂。这截手臂的主人显然就是在等着他往上面窜,因为人一到半空便无从借力,根本没法闪避,就算避开了拳头,却无疑会被铁链死死缠住。

夏红叶没有闪避,他左手竖起刀鞘,照着飞来的重拳轻轻一拨。拳风虽依旧是霸道刚猛,却已改变了方向,而他的右手同时趁机抽刀出鞘,人也借着那一拨之力,向铁链的另一端猛扑过去。

雪亮的刀弧破空击出,“哧”的一声,红光四散,三段上等的红绸被一刀砍成了六段。红稠是从一家绸缎店里飞出来的,夏红叶本欲将那铁拳铁链的主人劈于刀下,可刀刚一拔出,眼角一睦,三匹长稠舞动着红芒,就如同三条长了眼睛的红色巨蟒,他的头以及两只脚皆在其蛇口之下。

刀已入鞘,绸缎飘零,紧接又是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一家小酒馆的墙面突然塌陷一角,被三个包了*的包子给轰塌的。里面的酒客有惊慌抱头,掩面奔出。有的被尘灰呛住了喉咙,一边咳嗽一边跳着跑上了大街。

绸缎店里的几个店伙正盯着散落的红绸发愣,夏红叶看着地上一截明晃晃的铁手,这只手的主人已不知去向。他又将眼光转向墙脚,墙脚下只剩下一顶破草帽和半张破草席子。包子摊上也只有热乎乎的包子还在冒着热气,耍大枪的少年跌了四平后再也没见站起来,好象就这么消失了。唯一还在的只有那个卖花的小姑娘。

小姑娘眼睛一眨一眨,依然非常有灵气,她笑起来依然很甜,依然非常招人喜欢。

夏红叶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,他忍不住问:“你在笑?”

小姑娘笑道:“你看我的样子像哭吗?”夏红叶低头看着她,忽然道:“你走吧。”除了让她走,他又能拿一个孩子怎样?

谁知这小姑娘却开口道:“我不走,我还想和你说会话。”

夏红叶没有理她,立刻从她身旁绕了过去。小姑娘居然抢到他跟前,道:“我陪你说话,你难道不高兴。”夏红叶冷冷道:“你就不怕我杀了你。”

小姑娘道:“怕,当然怕,有谁不怕死呢。”夏红叶道:“那你现在最好趁我还没改注意之前快点走。”小姑娘又笑了:“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真的要杀我。”

夏红叶道:“哦。”小姑娘道:“你这么好武功当然不屑来杀我这么一个小孩子。”夏红叶道:“这不一定,你不是一般的孩子。”

小姑娘眼光闪动,抿了抿嘴唇道:“你别吓唬我,我知道你一不会那么做的,因为……因为我知道……。”夏红叶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,便问:“你知道什么?”小姑娘斜着眼睛,看着他,回道:“因为我看得出你这个人其实心很软。”

夏红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,他不想再理会这女孩子,又开始往前走。

小姑娘看样子似乎有点急了,声音也略略提高了一些,道:“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。”夏红叶仍旧闭着嘴没有理她。

她的声音又高了一些:“你要是心不够软,刚才又怎么会买我的花?”

夏红叶站住,他并不是一个会买花的人,对于花他根本说不上喜欢。之所以会买,只是因为不忍让卖花的孩子失望,但这的的确确是心软,他没法不承认。

小姑娘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笑意,又蹦到他面前道:“我没说错吧,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。”

夏红叶冷冷看着她,道:“你到底想说些什么?”

小姑娘道:“说什么都可以,我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把你拖住,方便他们快些离开。现在他们估计已经躲好藏了起来,你就算装上十只猎狗的鼻子也休想闻得到半丝气味。”

夏红叶道:“他们走了,你呢?”小姑娘道:“他们安全撤退,我的任务当然也已经完成,马上也得走喽。”夏红叶忽然道:“我本打算让你走的,可现在却改了主意?”

小姑娘居然红着脸道:“怎么?怎么又不打算让我走了?莫非你真的喜欢上了我,可也别太着急了啊,我现在还小,得先等上几年再说。”

夏红叶转过头,冷冷道:“不用再等,你还是走了好,现在就走。”带这样一个小姑娘在身边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,就算能从她口里逼问出杀手的底细,可那又有什么用。杀手要的只是钱,真正要他命的人这小姑娘如何能知道?

小姑娘的脸上有些失望,黯然道:“你是不是还在怪我?是不是认为像我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出来杀人?”

夏红叶没有说话,他的确是这么想的,杀人并不是件好玩的事,一个人若在孩子时就已习惯杀人,那长大了又怎么得了。

小姑娘又道:“你不是我,你不会明白的,我能活到现在已是运气。”

夏红叶依然没开口,但已明白她的意思,在她的组织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愿意不愿意,不愿意只有死路一条。她转身拾起地上的花蓝,蓝中还有几鲜花,又有谁能想得到这个笑起来像花朵般的小姑娘居然是个杀人的孩子。

小姑娘从蓝里挑出朵自认为最好看的鲜花,递到夏红叶跟前道:“你刚才问我到底想说什么,我现在恰好想到一句,不过你得先将这朵花收下,收下花我才能对你讲。”

夏红叶实在很想听听这小姑娘究竟想对自己说些什么,况且一朵花也杀不了人。他将花枝捏在手中,小姑娘站在阳光下,看着他浅浅地笑着,然后一溜烟跑入了后面的人群中。

人群里传来她银铃般的声音:“你知道吗?你拿花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呆子。”

夏红叶低头看着手中的鲜花,他忽然感到用“呆子”来形容自己实在一点也不过分。这小姑娘说的每一句话好象都是对的,自己除了听,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
银铃般的声音渐去渐远,却没有断。

“像你这么心软一定活不长的,今后一定要多加小心,千万不要死得太快了。”

夏红叶露丝一苦笑,他本想说“杀人的孩子岂非一样也活不长。”

可小姑娘已跑得远了,已不可能听得到他说的每一个字。(未完待续)